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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国50年的中篇小说

2000-01-19 来源:中华读书报 陈建功 我有话说

检阅1949年至1999年中国的收获,中篇小说似乎较之短篇和长篇更引人注目。中篇小说尽管在“文革”前的17年间不甚发达,在进入新时期文学的二十年间,却异军突起,成为了新时期小说家们最为得心应手的武器。

70年代末80年代初应时而盛至今不衰的中篇小说,其主要特征是:以充沛的时代精神和对现实生活的密切关注,展示了多彩的生活画卷和凝重的人生图景;以独特的创作个性的充分呈现,显示了风格各异、别具神采的叙事魅力;以现实主义为主体的创作方法的多样化尝试,大大激发了作家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大大促进、丰富了现实主义和各小说流派的表现力,为新时期小说的多样化开创了宝贵的探索之路。

尽管从新中国成立到“文革”浩劫的十七年间,中篇小说是一个不甚活跃的品种,然而我们还是不应忘记,不少作家从那时起就奉献了优秀之作。我们所见到的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部中篇小说,是刘白羽的《火光在前》。这部以解放军南下渡江战役为题材的作品,完成于渡江战役结束后一个多月,因此,至今读起来,仿佛还闻得见战斗的硝烟,听得见泥泞中行进的战士们的脚步声。此后十七年间中篇小说的扛鼎之作,应推孙犁的《铁木前传》和杜鹏程的《在和平的日子里》。发表于1956年的《铁木前传》虽然带有“两条道路斗争”的痕迹,表现了作家认识生活的历史局限,然而在当时那样的历史条件下,通过作品,作家又显示了其对独特的艺术风格的追求和深刻的现实主义艺术胆识。发表于1957年的《在和平的日子里》,也是一部经得起历史考验的中篇力作。杜鹏程以充满诗情的叙述和蕴含哲理的议论,以粗犷豪放的笔触,表现了沸腾的社会主义建设工地上,面对艰险的勇敢与退缩,面对献身的坚定与犹疑,展现了在和平建设环境中两个老战友思想境界和人生追求的分野。

如前所述,中篇小说真正丰收的时代,是和我国社会主义建设的新时期一起到来的。1979年,是中篇小说创作以丰厚的创作实绩引起文坛关注的一年。如果说从维熙的《第十个弹孔》、鲁彦周的《天云山传奇》、冯骥才的《铺花的歧路》等1979年引起读者注意的佳作还较多地带有“伤痕文学”和”反思文学”的特点的话,到了1980年以后,中篇小说的题材又有了新的拓展。徐怀中以《西线轶事》掀开了新时期军旅文学的新篇章;谌容以《人到中年》发出对知识分子命运的感喟;刘绍棠以《蒲柳人家》重现运河人物的神韵和运河乡土的风情;王蒙以《蝴蝶》对一个革命者的人生轨迹作检索和反省;蒋子龙以《开拓者》继续对改革大业投以热切的关注……正经历着思想解放运动的文学界既表现了拓展文学题材的活力,也开始寻找个性化的艺术表现的途径。王蒙的《蝴蝶》堪称这种展示和寻找的开始。随着80年代的推进,也随着更为年轻的一代作家的成长,寻找更为个性化的叙事方式和语言方式已经成为了作家们的自觉。我们从张承志《北方的河》中,领教了汪洋恣肆的叙事和激情饱满的语言;我们从史铁生《关于詹牧师的报告文学》中,读出了貌似平静的叙述后面的幽默以及这幽默背后的冷峻;我们从莫言的《红高粱》中,感受到了意象的冲击和色彩的热度;我们从刘索拉的《你别无选择》中,品味到了幽默的无奈与残酷……近二十年间,中篇小说的创作一直保持着多样化发展势头经久不衰,不断有新的优秀作家在中篇小说领域雄踞一方。

值得注意的是,多样化的文学时代所给予作家们的,有“抱玉握珠”的追求,也有“五色眩迷”的惶惑。批评家们开始为各色各样的小说“册封”“流派”。与“册封”的主义一起泛起的,是批评界的各种名词与术语。因此,中篇小说作家们此时面临着和其他文体的作家们一样的困惑,即:怎样循着自己的情感方式的独特性,寻找出一条艺术地把握世界的道路。这条道路,既属于自己,又属于民族;既属于中国,又通向世界。可贵的是,一批优秀的小说家们有着艺术追求的执著与清醒,在诘屈聱牙的作品被主义们包装风行于市时,他们坚持自己的艺术发现与表现,继续推进着小说特别是中篇小说艺术的发展。方方、池莉、刘恒、刘震云就是这样一批作家,他们继《风景》《烦恼人生》《伏羲伏羲》《单位》等作品后,不断推出新作。

与之同时,一直坚守着现实主义创作方法的作家们在各种流派熙熙攘攘的洪流中也毫不示弱,他们以一批被称为“现实主义冲击波”的作品引起了文坛的注意。这些作品包括:何申的《年前年后》、谈歌的《大厂》、关仁山的《大雪无乡》、《九月还乡》等。

一些评论家称这一现象为“现实主义的回归”。其实,在中国当代文坛,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从来就没有“走失”过。新近现实主义文学创作上的收获,不是旧有的现实主义文学的重复和回归,而是现实主义经历了“主义”林立的洗礼后,对自身模式既有继承,又有突破的结果;是现实主义思考自己、审度自己,对其他流派有所吸收,对自己做了否定之否定以后的新的肯定。因此,现实主义对其他文学流派的开放性、借鉴性,是它得以以生气勃勃的姿态重新成为话题的奥妙所在。

同样,那些一开始以较为“先锋”和“前卫”的姿态进军文坛的作家,在他们的艺术实践中,也同样没有停止过对现实主义和其他流派的摄取。读过余华的《活着》和鬼子的《被雨淋湿的河》,是否可以看出他们把现实精神和现代叙事相结合的努力?他们同样以自己的创造性劳动,为丰富我们民族的情感宝库和审美经验做出独到的贡献。

从五十年前的《火光在前》,到五十年后依然洋溢着时代激情充满了现实精神的一批批中篇佳作,从当年小心翼翼地探索着尝试着却难免被批判厄运的《铁木前传》,到如今目不暇接美不胜收流派纷呈的各色各样的小说,我们既可以从中看到社会主义文学一以贯之的传统,也可以看出社会主义文学经历艰难曲折不断探索走向繁荣的轨迹。

(本文为《中国当代文学作品精选(1949-1999)·中篇小说卷》一书的导论,北京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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